㈠ 《歐也妮·葛朗台》主要講了什麼
《歐也妮·葛朗台》是法國作家巴爾扎克的作品。這部小說真實而生動地再現了19世紀初期法國的內地生活,刻畫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特別是塑造了一個狡詐、貪婪、吝嗇的資產階級暴發戶的典型形象,暴露了當時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金錢關系,在思想上和藝術上都有很高的成就,是巴爾扎克「最完美的描寫之一」。
小說的中心人物葛朗台也是法國西部小城市索漠城的巨富。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時,他只是一個富裕的箍桶匠。但他善於鑽營,共和政府時期,賤價買到了當地最好的葡萄園、一座修道院和幾塊分種田。有了產業作為後盾以後,他便在政治舞台上出現,見風使舵,成了共和黨人,當上索漠區的行政委員,並利用職務的方便大發其財,成為索漠城擁有幾百萬資財的首富。復辟王朝時期,葛朗台雖然丟了官,但並沒有停止積聚財富。他狡詐地製造騙局,讓索漠城附近的葡萄農和中小業主壓著酒不賣,自己卻偷偷找到著了急的外國商人,以高價成交,從而使酒價下跌,坑害了所有的人。他像老虎、巨蟒一樣地「躺著、蹲著,長時間窺測著獵獲物,然後撲上去;他打開錢袋的口,倒進大量的錢幣,然後安安寧寧地睡覺;像蛇一樣不動聲色,冷漠無情,按部就班,慢慢消化。」葛朗台通過控制市場、哄抬物價等卑鄙手段,損人利己,使他人破產,從中致富的過程,正是當時大資產階級發家致富的縮影。但是,資產階級這種罪惡的發家史,一向未被文學家所注意。巴爾扎克注意到這一重要的社會現象,並以他深刻的觀察、分析,在《歐也妮·葛朗台》這部小說中揭示了這一內幕,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
小說最突出的成就是,在描寫資產階級發家的過程中,著力去塑造這個人物的吝嗇性格,從而暴露了資產階級的一些本質特徵。馬克思指出:「巴爾扎克曾對各色各樣的貪婪作了透徹的研究。」葛朗台是巴爾扎克刻畫得最成功的吝嗇形象之一,在法國文學史上這是一個著名的典型,早已膾炙人口。
作者選取了一系列富有典型意義的細節來表現他的慳吝性格:葛朗台家陰森森的老房子連樓梯踏級都被蟲蛀壞了,也捨不得花錢修理;每頓飯的麵包和其他食品、每天要點的蠟燭,葛朗台都親自分發,一點兒不能多;他不想給妻子零用錢,讓買主掏出額外的錢來付給她,反過來一切家用支出便都要她代付,一直到刮光為止;來了親戚,他不讓加菜,最後竟叫佃戶打些烏鴉來熬湯;妻子卧床不起,他首先想到的是請醫生得破費錢鈔。
葛朗台的吝嗇是同貪得無厭地追逐金錢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他的心目中,金錢高於一切,「沒有錢,什麼都完了。」他半夜裡關在密室中瞧著累累的黃金,連眼睛都變得黃澄澄的像帶上金子的光澤。他的侄兒查理知道父親死後痛哭不已,他便覺得這孩子把死人看得比錢還重,真沒出息。他以為別人一見錢就高興,即使生病也會立即痊癒,因此,當他妻子被他嚇得病倒以後,便拿了一把金洋撒在她床上。妻子死後,葛朗台十分害怕有一部分財產要被女兒分走,趕緊同女兒和好,使她不要繼承母親的遺產。他風癱之後,坐在手推車上,整天讓人在卧室與庫房之間推來推去,生怕有人來偷盜。直到臨死前,他還讓女兒把金幣鋪在桌子上,長時間的盯著,這樣才感到心裡溫暖。他最後一句話是叫女兒料理好一切,到陰間去向他交賬。
巴爾扎克把資產者嗜錢如命的本質真是揭露得淋漓盡致。恩格斯指出:「在資產階級看來,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不是為了金錢而存在的,連他們本身也不例外,因為他們活著就是為了賺錢,除了快快發財,他們不知道還有別的幸福,除了金錢的損失,也不知道還有別的痛苦。」葛朗台就是這樣一個資產者的典型。
巴爾扎克不僅攝取了葛朗台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個鏡頭,塑造了一個活生生的吝嗇鬼形象,而且,還寫出了葛朗台懂得商品流通和投機買賣的訣竅,突出了人物的時代特徵。例如,公債投機是剛剛出現的一種金融投機活動,在法國內地,一般人比較閉塞保守,還不相信公債投機可以發大財,而葛朗台不但弄明白了,而且非常精通此道。公債投機成了他在復辟王朝時期主要的活動,他的財產成倍增加,到他死時,竟達到1.7千萬之多。他還深知「債券是一種商品,也有市場漲落」,然而卻裝糊塗,不自己出面,而利用別人的口和手去撈取他的利益。葛朗台既是大土地資產者,同時又是個金融資產者。他的索漠城的日益得勢,反映了法國19世紀20年代土地、金融資產階級實際主宰一切的社會現實,葛朗台這個典型的意義正在這里。
揭露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金錢關系是貫穿全書的一個重要內容,這方面的描繪也是相當出色的。
小說圍繞著葛朗台的女兒歐也妮的婚事,展開了一幕幕勾心鬥角的場景。在小說中,克羅旭家為一方,格拉桑家為另一方,彼此為爭奪歐也妮的巨大家私而明爭暗鬥。這兩家都是當地的富戶,彼此都有勢力,正是旗鼓相當。在歐也妮生日那天,兩家都預備了禮物登門拜訪,比試一番。這時來了個不速之客:歐也妮的堂弟。克羅旭家和格拉桑家對這個年輕巴黎人的光臨深感不安,怕他把歐也妮奪走。格拉桑太太仗著她常去巴黎,熟悉巴黎的風氣,便故作媚態,吸引查理的注意,和查理談話時盡量毀謗歐也妮。克羅旭家一時插不上手,對格拉桑太太的所作所為報之以冷言冷語。這里,克羅旭和格拉桑兩家的丑態被寫得惟妙惟肖。歐也妮把父親給她的金幣送給查理,查理也送給她一個金梳妝盒。於是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演出了一場「沒有毒葯、沒有匕首、沒有流血的資產階級家庭的悲劇」:葛朗台發現女兒把金幣送了人,勃然大怒,把歐也妮關在房裡,只許她吃冷水麵包,一時之間父女關系盪然無存;而當葛朗台看到那隻金梳妝盒時,便像老虎一樣撲了過去。《共產黨宣言》指出:「資產階級撕下了罩在家庭關繫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這一論斷在這里得到了生動的體現。
葛朗台死後,歐也妮繼承了全部財產,克羅旭家把她包圍得更緊了。她每天晚上高朋滿坐,備受贊頌,簡直像個女王。至於查理,他在外混了7、8年,販賣黑人、中國人和兒童,變得狠心刻薄,貪婪到了極點,「只想為了地位財產而結婚。」他想起了葛朗台家裡的寒磣景象,以為葛朗台沒有多少錢財,竟然毀了約。在這種情況下,歐也妮答應同蓬風先生結婚,蓬風先生跪在她的面前聽著她的宣布,一迭連聲地表示:「我一定做你的奴隸」,「赴湯蹈火都可以」。他想通過結婚獨吞這份家產,因此和歐也妮訂明死後財產互相遺贈,結果弄巧成拙:他先死去,落了個人財兩空。他死後,又有新的一家像當年的克羅旭家一樣,開始包圍這個有錢的寡婦。巴爾扎克在小說中一針見血地指出:「金錢控製法律,控制政治,控制風俗,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小說通過這些描繪,入木三分地暴露了金錢的罪惡,抨擊了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冷酷無情的金錢關系。它就像《共產黨宣言》所指出的「資產階級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系了。」
《歐也妮·葛朗台》的問世,具有巨大的現實意義。像這樣深刻地揭露了資產階級的發家過程、本質特徵和金錢的罪惡作用的小說,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七月王朝是金融資產階級獨霸統治的天下。巴爾扎克發現,七月革命被大資產階級叛賣了,中小資產階級連革命成果的一杯羹也分不到,從而對七月王朝的現實感到極大的失望。他對七月王朝的階級實質認識得相當清楚。他對從上到下充塞著糜爛污穢風氣的社會表示深惡痛絕。《歐也妮·葛朗台》揭露和批判的鋒芒顯然也指向了現實,表達了作家對金融資產階級統治的憤懣情緒。小說出版以後,引起很大反響,緊接著他又寫出了《高老頭》。巴爾扎克的聲譽迅速傳遍了歐洲。
從藝術上看,《歐也妮·葛朗台》顯示了巴爾扎克在描寫環境、敘述故事、塑造人物等方面的精湛技巧。巴爾扎克小說創作的風格在這部小說中已經基本形成。
巴爾扎克小說創作的一個特點是,精細入微地描寫環境,以反映出時代的風貌。《歐也妮·葛朗台》一開卷,索漠城的風光歷歷如在眼前。葛朗台住宅破敗寒酸的景象,更像它那吝嗇的主人一樣。小說的環境描寫,生動地再現了法國19世紀20年代的外省生活:那裡雖然比較保守,但資本主義的風氣早已滲透到生活的各個角落。
小說成功地反映了「整部法蘭西歷史」的一個斷面,再現了典型人物藉以活動的舞台。巴爾扎克歷來強調注重細節的真實,認為細節構成了「小說作品的價值」。巴爾扎克所謂的細節,一個重要方面就是環境描寫。他認為一個典型環境可以反映整個社會的面貌,正如動物的化石反映了一部生物史一樣。巴爾扎克懂得環境同人物之間存在著有機的聯系,看到社會環境對人物的思想、感情、興趣愛好等等能產生非常重要的影響。所以巴爾扎克非常注意環境的變遷,以及隨之引起的社會風習的變化和各個階級相互關系的改變,這就能比較深刻地反映時代的本質面貌,達到真實地再現現實。
《歐也妮·葛朗台》在藝術上的另一特點是,結構緊湊,步步深入,一氣呵成。小說從歐也妮的生日敘述起,引入了一場爭奪女繼承人的斗爭;查理的來臨引起新的風波,出現了第3條線索;葛朗台在這復雜的環境中的活動是第3條線。這3條線索彼此交叉,互有聯系,顯得跌宕有致。以上描寫約佔小說2/3幅,但組織緊密,毫無枝蔓,作者夾敘夾議,行文有如滔滔不絕的大河,直瀉而下,筆勢酣暢,帶有濃烈的抒情意味。緊接著家庭的糾葛是小說的高潮,然後很快寫到查理背信棄義,急轉直下,小說收尾,留有餘味。整部小說取材非常精煉,始終能把讀者緊緊抓住。
人物語言非常個性化,是小說又一鮮明的特點。最精彩的是葛朗台的語言,他的話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例子不勝枚舉。比如,女僕拿依在被蟲蛀的樓梯上幾乎摔了一大跤,差點兒把酒瓶打碎,葛朗台見她臉色發白,便說:「好,既然是歐也妮的生日,你又幾乎跌跤,就請你喝一杯果子酒壓壓驚吧。」看來他好像很慷慨,其實正說明他平時一貫的吝嗇。至於他埋怨家裡人「不會揀結實的地方落腳」這句話,更是絕妙的活現出一個吝嗇鬼的嘴臉。又如,查理在房中哀傷父親的死,不想吃飯,拿依說這樣會傷身體,葛朗台回答:「省省我的糧食也好。」葛朗台太太提出要戴孝,他說:「你只曉得想出花錢的玩意兒。戴孝在乎心,不在乎衣服。」寥寥幾句,吝嗇鬼的口吻被描畫得活靈活現。不僅葛朗台的語言非常性格化,其他人物的語言也各個不同,非常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特點。葛朗會太太一輩子生活在丈夫的淫威之下,說起話來總是畏畏縮縮。歐也妮則帶著天真無邪的口吻說話。查理的語言反映了他是一個閱歷很淺的花花公子。公證人克羅旭是一個刀筆吏,說話老奸巨猾。克羅旭神甫三句不離他的神學本行。格拉桑是一個並不精明卻自以為是的銀行家,他的太太善於周旋,急切之情露形於色。這些人物的語言是這樣富於個性,讀來彷彿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當然,《歐也妮·葛朗台》也反映了巴爾扎克對歐也妮這個人物充滿了同情。早年的歐也妮是個善良、天真的姑娘,對愛情充滿幻想。父親對她似乎沒有什麼影響,相反,她的行動往往不能同葛朗台的思想合拍,而且一再引起沖突。歐也妮這個人物在襯托葛朗台的吝嗇上起到相當重要的作用。
在小說的結尾,巴爾扎克也描寫到歐也妮繼承了父親精明的經營本領,「逃不了人間利益的算盤」,金錢不免把它冷冰冰的光彩,沾染到她的身上。但是,巴爾扎克卻又把這樣一個豪富的女繼承人說成有一顆「只知有溫情而不知有其他的高尚的心」,她「超脫一切」,資助了很多家庭,做了很多善事,「挾著一連串善行義舉向天國前進。心靈的偉大,抵消了她教育的鄙陋和早年的習慣。」這些描寫流露了作者企圖以宗教去克服人慾橫流的錯誤觀點。
小說中的女僕拿儂則被寫成對主人感恩戴德的奴才,「她像一條忠心的狗一樣」為葛朗台賣命,而沒有任何不滿和反抗。之所以這樣,是和巴爾扎克站在資產階級的立場上看待主僕關系分不開的。